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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高地白林我的九寨情缘九寨沟电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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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九寨情缘

我认识九寨沟始于年。

那时,我正面临大学毕业分配。处于对未来充满着憧憬的年龄,未来不可知的不安与对将要来临的生活渴望交织着年轻而天真的模样。

九寨沟县当时叫南坪,临毕业时我从报纸上读到一篇长篇报道,报道中将九寨沟比作“童话世界”,在我潜意识深处,九寨沟是参加工作后肯定要去旅游的地方。而不是这一生跟其结下情缘的地方。

由于年少轻狂,在大学毕业分配时,我被组织上分配到了阿坝州。人生面临着选择的时段,如果这选择不带限制,那么,我从师范大学毕业注定是要当一名在中学任教的老师。然而,年又是一个充满着生机的年代,许多过去一尘不变的东西正在悄然发生着改变和变革。即使是在得知自己被分配到阿坝州的情况下,我还是有得选择,或者是双向的选择。不少的地方,因为建市,搞了个“三不要引进”的*策,即不要户口,不要分配派遣单和不要粮油关系证明。只要你是一名应届本科大学生,跟用人单位签订一份协议,就能立即获得工作的机会。

但倔犟的性格又让我不情愿这样做。

总觉得我是堂堂正规四年制大学的毕业生,犯不着低人一等似去签订用人用工协议。虽说阿坝州是我们那届毕业生说起便“谈虎色变”的“发配之地”,然而,经历过大学毕业分配的博弈,许多人最大的心愿就是留在大城市,大机关。不言而喻,因为大城市大机关的机会多,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将来对子女都有着不可言说的“好处。”

我虽年少轻狂,但肯定是明白留在大地方的好处。

命运和理想,在客观上是我面临分配选择时的关键词。

即便是我分配到了阿坝州,也还有着两次的机会。年阿坝州电视台正在筹建,电视台需要记者,尤其是对于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青睐有加,电视台负责人老乔私下找到我及一道同年级进州的同学,问我们愿不愿意改行?我当然愿意当一名电视记者。

问题是在当年师范本科生对于四川省的“三州”都非常稀缺。好不容易分配了一个大学生,州教育局自然不愿意放人。

第二天清早,由于初来咋到对高原不适,我因鼻粘膜干燥而流鼻血不止,州府所在地马尔康的海拔其实也并不算高。但那种陌生让人有点望而怯步。州教育局并没有直接跟我们谈,而是跟州电视台单位与单位之间争得厉害,最后弄到州分管领导那里,州电视台只好让步。老乔对我很是欣赏,连说我的个子身体等条件,没能当上一名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实在可惜。

另外一个机会就是作为省重点的马尔康中学负责人找到我,动员我留在马尔康中学,只要我答应,我就能留在马尔康工作。

明明有一次去做记者的机会,就在很短的时间丧失。让我第一次明白,人生还是有着自己想不到的可能。因为年轻,一切皆有可能。

一夜纠结,到底是留下来,在马尔康工作,还是另外作打算。正好手头带着一本地图册。想到从成都到马尔康两天一夜的艰辛旅程,年的夏天,阿坝州境内到处塌方,通往汶川县城的公路不通。按照原来的派遣计划,是要经过汶川县城,走理县翻越一座海拔近四千米的鹧鸪山,沿着梭磨河下行到达马尔康。然而由于塌方,我们这次只得走的卧龙,翻越同样巍峨险峻的巴朗山,在小金县城住宿一晚。小金县城是座山城,四周山高狭窄,一层层台地里建着高低的房子。第二天经两河口翻梦笔山,这才由卓克基出山口进入了马尔康县城。

一路上风雨不断,高原气候变幻无常。乘坐的又是一辆解放牌货车,行李跟人都只能在货厢内,出太阳时公路上灰尘四起,弄得头发脸上都是灰尘。我记得到达巴朗山时却又是大雨不绝,人站在敞逢车厢内,根本无法躲雨,身上的衣服也经常是干一阵,湿透一阵,被雨水淋湿透的衣服,又被自己年轻火力壮的躯体给烤干。

几百公里的路程,由于山高谷深,公路状况不太好,让人实在觉得马尔康距离成都的遥远。在等到再次分配的日子,无事躺在州招待所的床上翻着地图,发现有一个县从地图上来看离家最近,这成了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个县叫南坪县。

况且,在州府所在地为留在马尔康工作,那些中专生和大专生们争得不可开交。这也让我颇有些不屑一顾,觉得一个大小伙子的,干嘛为一个有限的指标名额争着呲牙甚至反目,显得那般的没气度,没出息。

我这人从年轻时起,对于闹热向来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当所有的人为着一个什么目的而耗费精力,甚至低首哈腰时,我本能的反应就是离开,决计开始向往别处的生活。

▲摄影:于宁

从马尔康报到分配到南坪,但去南坪的路也不通。

去南坪的公路有两条,一条是从马尔康经理县、汶川,向北经当时的茂汶县今天的茂县,逆岷江而上从松潘县继续向北到达南坪。还有一条公路就是从马尔康出发,经刷经寺进红原,瓦切由尕力台穿*胜关山谷到达松潘县境内的川主寺,经漳腊去南坪。

然而,年的夏季阿坝州境内普降暴雨,造成几乎所有的通县公路中断。

不得已我只好跟着学院的这辆解放牌货车回到了成都。

既然走出了校门,至少是在当时是不愿意再返校,一天赶到成都,从凌晨五、六点起床出发,经过十几个小时原路返程,到达成都已经是下半夜,司机肖师傅觉得我们都是才出校门的穷学生,去找旅店既浪费钱,又是大半夜的,好心好意地问我们几个是否回到学校去将就一晚,第二天再做打算。

我谢绝了肖师傅的好意,在人民南路的天府广场下了车,乘坐公交直接去了火车北站。

从毕业分配到去阿坝州报到,我还没回过家。

我有点想家了,也好将自己毕业分配最终的去处告诉家里人。在火车北站的候车室一直坐到了天亮,买第一趟发往江油的火车票。由于这趟火车是慢车,一路停停靠靠,到了中午,我才回到了家。

回了家,我累得倒头大睡。

睡醒后,家里人知道我最终是分配去了南坪。在家等待的日子,大哥和我并没有放弃不去阿坝州工作的可能。我俩先是找到了钢厂的领导,没有人说不要大学生,但涉及到户口及粮油关系时,都表示你要自己考虑好,没有户口和粮油关系,就意味着今后你要买高价粮食吃等。都说工作没问题,先按暂时工的办法,去钢厂的子弟校教书,看以后是否有机会能够转正。

其实,我如果只需要答应他们的条件坚持一年,我当年所面临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况且,那时深圳正在开发,也有人鼓动我说,你敢不敢去闯深圳,听说那里没那么多要求和条件。

然而,在这种人生最关键的节点,我还是坚持去南坪。

年轻固然是有勇气,但却没远见。但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了就永远错过。

南坪县城当时发生“7.18”泥石流特大灾害。

同在一所大学就读的同学在马尔康时劝我,算了吧,你就在马尔康工作不好吗。南坪是阿坝州最偏远的一个县,你何苦呢?

要说年轻,那是真年轻。作为应届大学生,我毕业时才年仅20岁。是从小学、初中、高中毕业直接考试进入了大学,根本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和常识。

在得知我分配去了南坪时,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觉得这是件值得骄傲的事,甚至个别亲戚朋友还冲着我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一个工人,去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听都没有听说过?

如果说分配去阿坝州是身不由已,但是去南坪却是自己坚决要求的。因此,我没有啥好报怨和后悔的。

我到南坪中学报到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就去了位于县城大约四十来公里的九寨沟。当时,九寨沟的旅游业才刚起步,前来九寨沟旅游的香港人特别多,国内的人却并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香港人随身携带的一次性气体打火机,别提多时尚和有派了。九寨沟的旅游尽管是才起步却给人带来不少新鲜的东西。过去叫招待所、旅店,旅游却叫宾馆。

当时,诺日朗宾馆是最牛的地方。曾接待过胡耀邦、赵紫阳等*和国家领导人。

诺日朗宾馆是座新建设的宾馆,不像将过去森工企业遗留下来的平房稍加改造,就成了招待所。譬如:日则招待所,就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内安放着两张木板床,里面几乎什么设备都没有。而且,宾馆住宿的价格也是招待所价格的几倍,像我这样才参加工作的人根本不敢问津。

印象中的九寨沟沟口,设施简陋不堪,公路类似林区的泥沙路,坑坑洼洼,从县城到沟口差不多要开车两个小时。

即使是这般的一路上尘土飞扬,心底因为有着事前对九寨沟“童话世界”的概念与期待,抵达至了沟口,一排生长着青杨树,正是金枝灿烂的时节,所有的树叶呈现着金色的颜色,高原强烈的阳光因为空气干净透着燃烧的光芒,刺得人眼睛不敢多看。

一座木板桥的旁边(即今天的一号桥),矗立着一块漆着白色油漆底子的木牌子,牌子的上面是开国上将张爱萍龙飞凤舞的书法:九寨沟。过了桥,是入沟处平坝子内几幢盖着小青瓦的平房。一条公路笔直地通向沟内,在这条公路的左手临山岩的地方,有一幢开着商店的平房,里边卖着九寨沟风光明信片、纪念币,柯达富士彩色胶卷以及饼干、罐头之类的东西,临沟口入口处的地方,是一幢平房,那里横着一根木杆,纵向有幢平房,写着大字,售票处。车辆或者游人要进沟时,需先在横着木杆那地方的平房外,由两个男人验过门票后,这才扯起木杆放行。

本县工作的人,凭借工作证或者单位介绍信,可以买到比外地游客便宜的门票。那时门票好像是外地游客拾元一张,本县人员是伍元一张。每年到九寨沟旅游的总人数仅有2、3万人。这对于长期依靠“木头财*”的南坪县来说,是九寨沟的旅游不仅开辟了新财源,而且,旅游也带来了许多新事物新气象。

进了沟,沿着渐渐隆起的公路朝里走,大约走个一里左右,就有一条岔道,也是需要过一座木桥,就是通往扎如沟的路,那里隔着一处空旷的草坪坝,在座小山脚下就是正在恢复重建的扎如寺。扎如寺大约是建于明代中期,距今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扎如寺属藏传佛教苯波教派。在这座山中宝刹的对面,就是著名的魔*岩,以后又改叫了宝镜岩,据说,在天气好的日子从宝镜岩岩壁运气好的人可以看见九尊佛像,当地人说,能够看见九尊佛像的人此生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可惜,我少说去宝镜岩不下数十次之多,然而每一次不是因为天气不好,云雾缭绕,就是眼拙,仅是隐约看见过几尊像佛像的图形存在。

翻过一道坡,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就是九寨沟第一个村庄荷叶寨。在我以后所读到的文献中,荷叶寨在清代也叫和药寨,那是当地藏语的音译。只不过到了今天,许多当地的地名因为音译的缘故而变得不知所云了。

荷叶寨公路的左手边,就是盆景滩,因为水含钙,许多的松树及其他的树种被包裹在钙化层里,而树根却如同胡须般随着水流而水里飘逸,宛如一只只天然的盆景。在这年的秋天,树丛间或会飞起一群*头麻鸭,直接扑向高处的芦苇海。

海子是当地藏语,意思就是高山湖泊。问过当地人,笑着解释说,海子的颜色跟大海的颜色差不多,没大海大,就像是大海的儿子一样。而且,随着早晨、中午和下午太阳光的变化,春天秋天季节的不同,九寨沟所有海子的颜色也会发生着奇妙的变化。尤其是五花海水的颜色层次是立体而丰富多变的。远处、中景、近景,在秋天五彩斑斓,加之海子岸边树林、树叶色彩,倒影在清澈如镜的水面,形成九寨沟一道流动的水彩画面。

芦苇海据说是海拔最高的地方野生的芦苇丛,上万亩的水域面积。由于特殊的地形地理构造,芦苇中间就天然生成的河道。清澈透高的流水,如同一条玉带飘荡。在年一部武打电影叫《自古英雄出少年》在国内曾风靡一时,其中一个镜头就是电影中的少年英雄扎起木筏在芦苇海这条由芦苇夹岸天然形成的玉带间飘流。

我要承认;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水景,我仿佛被电击中了一般,整个审美神经发生了短路似居然产了幻觉,我怀疑自己所见到的是不是这个地球上的美景。不是标榜,当我生平第一次为九寨沟的美景而震憾失语时,我内心深处响起了一个字:值。

我为自己的选择到南坪工作而觉得值了。

过了芦苇海,就是著名的火花海。

早晨八、九点的光景,森林间的风尚未吹起的时候,当太阳的光芒跃过黑角桥山口,将一束束光芒投在水面时,因为九寨沟的海子是呈阶梯状由高到低,从上游高处流来的水,轻轻地在镜子似的水面一漾一漾的,并没有起波浪,而是仿佛被什么力量一波一波地推动前行时,折着轻浅的水涡仿佛一盏一盏的天灯,又如同在水面燃烧的火花折射着水最本质的色彩。

火花海因此而得名。

火花海是个不规则形状的海子,临低处这一面,是一道钙化而天成的堤埂,公路旁边有个出水口,在这个出口的下方,有座巧妙地利用落差而建的水冲磨坊。这样,由于有了这个出水口,火花海的水永远不会漫过这道堤埂,而是在秋天这个水丰盈的时节,恰到好处地与堤埂线持平。站在出水口一棵大树底下,是观赏火花海一个最佳角度之一,清澈的水中清晰可见隆起的钙化层,就像一座小土包似,但因其是在清亮见底的水中,便有了一种格外的灵性。

我一直以为水是山的灵性。

有了水的山,有了像九寨沟这样的水和生长树的地方,才可谓山清水秀。

在目不暇接的美景中继续上行,就是卧龙海。还是因为钙化而形成的堤埂的缘故。而我们想像力有时就是这么既丰富而又缺创意。因为对龙的崇拜,许多地方因形而得名,在东方文化中,龙是主水兴雨的图腾。而在西方文化中,龙却是恶的化身。

卧龙海以上,山谷渐渐地变得开阔。在其上面就是树正群海。

树正群海是我最喜欢的九寨沟景观之一。在九寨沟居住的日子,最喜欢的景观除了树正群海,还有长海,五彩池,珍珠滩瀑布,诺日朗瀑布。

九寨沟共有大大小小的海子个,面积最大的是长海,观倒影最美的海子是犀牛海,镜海和五花海。

走过树正水磨坊,对岸就是九寨沟当地居民聚集人口最多的一个村庄——树正寨。

关于树正寨的来历,相传在很久的时候,有三个猎人弟兄打猎来到了这里,突然发现这里的土地生长着青稞,于是,三弟兄决定在此定居下来。

这就是树正寨的来历。至于这很久的时候具体是那个朝代,已无从考证。因为在民间传说故事面前,任何的望文生义和妄加揣测,都是滑稽和荒唐的。

▲摄影:于宁

日子过得很快,在九寨沟县还叫南坪县的年代,我最终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改了行,去了一个新成立的单位。

这个单位叫九寨沟公安分局。

从底到年初,我在九寨沟工作了整整八年。

每天清早,当河边住宿楼窗外歇息在高原柳梢野画眉鸣叫的时候,我会从睡梦中醒来,拎着一只红色的塑料桶去楼下河边打水。尤其是到了冬天,自来水管为防冻而关了总阀门,吃水只好自己去河水边打水。

有时,住宿楼对面隔着公路的山坡,就会响起哗啦地流沙和滚小石子的声音,那面山坡里有个山洞,这个山洞就叫羊峒。据说沟口所在地叫羊峒,跟这个山洞有关。但这个山洞到底有多深多大,从来也没人进去过。

到了春天,羊峒附近的山野一种叫扁桃的野桃树开花时,漫山遍野盛开着水红色的桃花给我留下了深刻地记忆。

在桃花开过不久,便是杨花盛开。杨花盛开时,到处都是飞扬着的花絮,令人呼吸得不畅快。但每到杨花花絮飞扬的时节,就是九寨沟的旅游又将开始的一年。

不知道什么缘故,九寨沟的旅游季节实际上只有八个来月,到了冬季游人也不大到来。除了少数搞艺术的人,画家写生,摄影家来创作,整个冬天对于我来说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的时候,打牌喝酒,喝酒打牌。就成了不少人的嗜好,我也不例外。

但我还有一个文学的梦。

在打牌喝酒,也打得喝得无聊,觉得没什么意思时,我还会找来小说、杂志阅读,写着跟九寨沟有关的小说和散文。从26岁到34岁人生最美好的时段,我是在九寨沟渡过的。

一个人寄托过情感的地方,注定是会难忘的地方。

作为一名普通警察,我没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相反,我也曾做过一些有益的事,这是我欣慰的地方。随着通往九寨沟道路的逐渐改善,前来景区外漳扎河谷投资的人也多了起来,在九寨沟第一家星级宾馆就叫九寨沟宾馆。

有了宾馆,自然就有了宾馆的员工。

各类年轻的面孔也渐渐地多了起来,在我的印象中,接着就是九寨山庄,建在火地坝的广旺宾馆,在我离开九寨沟的时候,观光公司,各类招商后的三星、四星、五星宾馆等等也便多了起来,尤其是年著名的九环线全线通车后,九寨沟进入了一轮投资的高潮,到处都是建设工地,到处都是乱搭乱建,到了年,又渐渐开始了漳扎镇大规模的整治拆迁。

九寨沟不仅渐渐成了游客们首选的旅游目的地,而且也是天下文人所向往的地方。

除了本职工作,因为爱好文学创作,在九寨沟工作的日子,也曾接待过不少外地来的作家朋友。像《萌芽》杂志社的社长曹阳一行,我还记得在珍珠滩瀑布,曹主编光顾着看美景而脚滑,差点滑倒跌向珍珠滩底,我及时出手一把抓住他,救了曹主编一命。年,我去马尔康参加完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的笔会,阿来将我跟牛放给留了下来,叫我们继续参加接待外地作家采风团的工作,我记得成员有四川作家阿来、高旭帆、刘继安、裘山山、傅恒,北京来的周昌义、洪清波等人,从马尔康出发,经红原松潘,一路艰辛后半夜抵达沟口。第二天在树正卧龙海弯道大陡坡,因为省作协中巴车司机也是兴奋,而忘记了将排档弄在原来位置,导致车辆失控,当时一车人全部下了车,走在公路上欣赏着坎坡底下海子的风光。

只有我距离车辆最近,高旭帆给我递了一枝香烟(年沟内管理没那么严格和规范),打燃火,我正要凑拢点烟,突然车辆刹车失灵,朝陡坡下行冲滑开来。我顾不点烟,叫了一声“不好。”顾不上想那么多,幸亏当时车门没锁,而是半开半掩着,我仗着年轻,一个鱼跃侧身飞进开始快速滑行的车内,一把抓住手刹使劲拉着,总算是将车给弄停了下来……

若是车辆停不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我和这辆车一起冲入卧龙海。尽管事情过去了二十一年,今天讲起来都成了故事。

这次活动最大的一个成果,就是在树正村阿来的名作《尘埃落定》被人民文学出版社签订。

我还接待过著名诗人梁上泉,西藏作家扎西达娃,评论家谢有顺以及去年由《星星》诗刊主办的“九寨诗会”的客人张新泉、傅天琳等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友。

▲摄影:于宁

年8月8日晚9时19分注定是我此生一个难忘的日子。

九寨沟县发生了7.0级地震,在得知此次地震的震中就是在珍珠滩山背后的一处山涧时,我再次被震憾。我知道九寨沟周边的山体,尤其是次生灾害随着余震不断会是种什么情形。不说我经历过“5.12”汶川特大地震,也曾参与过震后的灾后重建,清楚次生灾害带来的隐患。由于九寨沟山体泥土层浅,许多大树遇到像这样的地震直接就是连根拔起,树在倒塌的瞬间,在滚落的过程中又会将其它的树木给打倒。滚落的石头,大的有桌面那么大,小的有拳头那么大,万分庆幸的是这场地震是发生在晚上,游客被清场出了沟,倘若是发生在白天,后果不堪设想。

8月8日这天在九寨沟景区漳扎镇至少有6、7万人的人口密度,因为这很好计算,8号当天进沟人数为3.5万人,加上7号滞留在漳扎镇的2、3万游客,还有在当地宾馆饭店演艺等场合打工的人少说不下于2万人,还有漳扎镇的当地居民加起来至少有7万人之多。

由于地震是发生在夜晚,又是停电的情况下,漳扎镇起初的惊恐是可想而知。在这个自媒体的年代,不少的游客已经将自己在那夜逃离灾难的经历写了文字。但因为经历过“5.12”地震和芦山等地震后,客观地说,当地*府和老百姓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大自然灾难发生时都渐渐变得理性和冷静了许多。

第一时间是救人,*府立即启动了应急响应。漳扎镇唯一的交通道路全部管控,只许救灾车辆通行,这是完全正确的决策。也因交通管制,我进不了这次地震的重灾区。

但我非常理解,我即便去了不仅做不了什么,只能是添乱。我只能安静地等待着可以进入漳扎镇,进入九寨沟景区的时机。8月14日跟县摄影家协会李代生主席和县文联的刘县武主席相约,我终于可以进入到了九寨沟景区和漳扎镇了。

从县城出发,一路经过的村寨空地都搭建起了帐蓬,救灾的车辆正在陆续向漳扎镇方向运输物资。大致是过隆康后,我看见远方的山体因为滑坡而新形成的伤痕,昔日生长着树木、森林的地方,裸露出岩层的模样。因为从年起我在九寨沟已经生活了33个年头,说闭着眼睛那是吹牛,但是正是因为太熟悉九寨沟的山山水水了,就像一个熟悉的老朋友,多日不见面,一眼就能发现是胖了,还是瘦了一样。

见证。我是用自己的眼睛来见证,用自己的文字来记录见证。

经过简单向相关部门交涉,特殊时期准许我们的车辆可以直接开进九寨沟内。

路过九管局办公楼及入沟处广场,就看见售票楼的墙体经过地震后已经开裂,整个售票大厅已经停止使用。进了沟内后,公路旁边还有从山坡折断滚落下来的大树,被清理堆放在道边的大小不一的落石。

到了火花海时,尽管一路仅是通过网络发的照片看见灾后的模样,但不到现场仍然想像不出。

只是万没想到,火花海被地震伤得如此之惨。

那道曾经生长着一排针叶树的堤埂,被震得豁开一道宽约二十余米的口子,火花海里蓄积的水就是通过这道口子而流逝掉,除了在底于口子的地方,还积着三、四处的像个水凼的地方外,昔日倒在水中钙化的枯木,由于水被蒸发,变得如枯骨一般。那些过去因为在清澈的水底而类似森林山峦般的钙化层,早已经在震后的第六天气息奄奄…..

火花海已经面目全非。

我想哭。说不出来,心底酸酸的,就像是面对着一个老朋友。

但我最终没有哭出来,只是在内心哭泣。九寨沟毕竟是我生活了33年的地方,我的青春,我的热血曾经抛洒过的地方。然而,现在真还不是哭泣的时候,面对着大自然降临的灾难,我首先想到的是人类该如何与自然相处。这种相处不是彼此的占有与征服,不是物种之间为了生存而搏杀。人是有理性的,人是有情感的,人甚至是还有审美能力的。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在这个面临种种的不如意,似乎遗忘了大自然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一场天灾而招致像火花海这样的美景被改变,我暂且不说是毁灭,但也还没达到说是涅盘的地步。

到诺日朗,瀑布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看到的是部分地方的垮塌,诺日朗在漫长的地质变化里所形成的前倾姿势,现在是成了后靠的模样,关键是在诺日朗顶端积土层的表面所形成的钙化层不在了,站在公路左手一侧地震造成了一个大约在三分二高的位置一个直径约五十厘米左右的“壁洞”,几乎所有的从诺日朗上边的海子涌流而来的水通过这个“墙洞”正在哗哗地流淌,其它横向延绵的瀑布顶端已没有了来水......

▲摄影:于宁

我跟九寨沟有着33年的情缘。

面对唯一的不可复制的消失,那么真切地就在我的眼前。从九寨沟旅游开发到现在,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时间里,在原本是旅游旺季的八月,火花海、诺日朗以及九寨沟所有的风景这样安静过,没有一个游人。除了路过的救灾车辆,至少现在这片大地上的,没有一个是来旅游的人。

因为不安全,我们一行去不了诺日朗分路以上的地方,去镜海珍珠滩方向拉起了警戒线,正在执勤的公安人员态度非常好地告诉我,还有飞石时不时滚落,不安全,不能去五花海。

只好转向则查洼长海的方向,到了则查洼村停车场,又被告之,目前长海也不能去。

在帐蓬安置点,我看见了过去在九寨沟公安分局工作时所认识的几个九管局的熟人,其中有个叫杨保长的沟内男子,当年他是消防队的一员,当兵转业安置到了九管局专职消防队工作。

现在杨保长也老了,晒得黢黑,背也有些驼,站在烈日底下,正在跟则查洼的人比划说着什么。我没有上前去招呼打扰他的工作,而是安静地观察他及他们的工作。

则查洼是沟内一个村庄。

从地震发生后到现在,村民全部住在帐蓬,武警*金部队的人也在附近开展测量工作,医院的人还专门在此搭建帐蓬,帐蓬内一个医生正在给人看病开药。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返程经过犀牛海,发现水的颜色发生了变化,仿佛是水底经年的沉积物泛起,水色中仿佛是夹杂着类似石灰粉尘的物质,不是地震前清澈透亮能够见到水底的样子。

在从沟口至则查洼往返,都遇到在犀牛海一处垮塌山体上飞石,两边有专门人员负责观察,稍为安定一点,挥动的小旗,不断地大声催促着,“快,快,快点通过,石头来了。”

雨点般大小不一的石头,在高处的陡坡里溅起尘土飞扬,就像一股*土色的尘烟冒起。

但我念念不忘火花海。

路过树正村时,李主席遇见了一个熟人。我看见过去的熟人玉子娃和孙二娃,都是变得沧老的脸容,玉子娃正在跟一帮人抢修着树正村供水管,原来的水管已经无法使用,他们正在铺设新的水管,烈日下工作,这帮人个个汗流夹背。我跟玉子娃打了个招呼,问了问九管局有没有职工受难,没有人伤亡。受伤的倒是有。

临近了中午,帐蓬内一位藏族阿妈热情地招呼就地吃饭,孙二娃也一再邀请,反正到了吃饭的时间,不如就在这里吃了再走。

孙二娃被单位派驻到了树正村,地震发生后一直就待在那里,没能回家。

树正跟则查洼一样,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出了沟,直奔漳扎镇的上寺寨。

上寺寨是这次受灾较重的地方,部分房屋有倒塌。临公路河边的空地扎起了两排相对的帐蓬,村民们忙碌着,脸上的表情凝重,但是每个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

正是吃午饭的时间,大帐蓬里村里负责人正作着登记工作,村民也很有序,一个一个地前来进行损失登记工作。另外一张四面敞开的大帐蓬内是临时厨房,几个妇女正在炒菜,端饭。

大家一人领到一只纸碗,就在站在帐蓬遮挡的荫凉地方,站着端着纸碗吃饭,菜只有一个,是白菜炒肉片。

天气炎热,快速地吃过饭,我跟李主席商量去甘海子村。

到了神仙池山口,又遇到在诺日朗一样的情况,由于余震,九倒拐抢通的公路又不通了。好在去神仙池游客中心的路刚抢通。

神仙池山口那个岔路口的标志性建筑已经垮塌,一辆挖掘机正在过去那条公路施工,那条公路已完全被山口滑下来的山体给掩埋,只能暂时开辟的一条土路进去。

公路上还有来不及完全清理的倒木,枯萎的树枝,杯盘狼藉似暂时跟清理的飞石一道堆放在旁边。

“看,又在垮塌。”

李主席在神仙池国家公园管理局当过十年的局长,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他不顾危险,亲自来到神仙池国家公园管理局。这次在游人中心在他在任时修建的房屋受损严重,一个职工二十岁的儿子也在这场地震中不幸罹难。

从李主席说话的语气,我听出他内心的伤痛,“看嘛,就像炮弹击中了一样。”

望着所有建筑像是打着十字叉一样的墙体,有一幢建筑,由于地基变形仿佛是被地下的巨大力量给抬升起来一样,底座已经离开地面十来厘米。

职工们听说老局长来了,都从各自工作的地汇集过来,我看见室外,一只加仑汽油桶被飞石击中,已都扭曲变了形,单位车辆的挡风玻璃也被击中而冰裂似。

来得都是男人。

男人在这种时候话都少。

我望着整个游人中心所在的院坝,习惯地抬头望了望天空,我看见在周边的山体,不少的地方出现因垮塌而裸露的岩石层。以前这些地方可是树木葱郁的地方,在八月是树绿风清的地方,我也没有说话,而沉默地用自己的眼睛在记录。

我想,我会把所看见的一切,用文字记录下来。

因为那是我跟九寨的情缘。

在这33年的光阴里,我亲眼见证着九寨沟是如何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沟而渐渐成长为蜚声海内外的世界级旅游目的地。

火花海也不例外,在年8月14日的上午十点左右,只有我们几个人,有点傻傻地站在残存的栈道上,谁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久久地盯着眼前的场景。

我由不得自己,试图回忆、回忆着震前的火花海,震前八月份的火花海……

甚至,我仿佛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在九寨沟的山水间行走。

就像是按着门牌号码,我找到了家。但是这个家却完全因改变而变得让人陌生无法辨认。

然而,这就是家。

我在内心再三反复地确认着,这是自己的家。

是自己对大自然的家,那份眷恋,那份因岁月流逝的眷恋,是和自己有着33年情缘的家。

人是来自自然,最终是要回归自然。

因为即便不够格,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

▲摄影:于宁

-Theend-

主办:阿坝州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编:巴桑

副主编:王庆九

特约编辑:罗开东

摄影: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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